但它还没有死。
巨兽的肌肉抽搐着,毫无力气,甚至连爬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它依然想要活着。
射出尖刺的竖脊被段段撕裂,血液洒满后背,巨兽低声嚎叫着,像一只卑微的爬虫,若没有亲眼目睹刚才它咄咄逼人的态势,孟焦没准真会心生怜悯。
被那嚎叫吸引了注意力,谁也不曾注意到巨兽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肌肉突然停止了筛子般的抽搐,嚎叫陡然上升了一个音调,巨兽撑起一双粗壮有力的前臂竟朝着远离铜熊的方向又跳出老远。
熊大仙饥肠辘辘,叼着孟焦跑了这么远,靠着岩壁屁股都没坐热便迎来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不但收获了一身伤痕,体力也被榨的一干二净,刚才躲避尖刺的翻滚已是极为狼狈,逃过杀招的它身心俱疲,只觉一股难以抵御的疲乏涌上心头,全身各处的肌肉骨骼都酥麻松弛,莫说追逐,就连站起来都费劲。
若如此,恐怕真要让这头巨兽成功返回沼泽,奈何不得它了。
可惜的是,这巨兽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落空了,远离铜熊的方向亦是靠近孟焦的方向。
巨兽一直未将这伤重的雄虎放在眼里,在它看来,一头被领袖吼声重创的变异生物,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它看不出这头雄虎有什么独特的本领,因此朝孟焦跳跃的时候不闪不避,态度极其嚣张。
然而世间之事多在意料之外,巨兽当然看不出雄虎的独特之处,因为孟焦的特别在于——它顽强的生命力和可怕的恢复速度。
仅用了几个小时的工夫,变异细胞就将受伤的脏器修复完毕,虽然孟焦近乎付出了所有储藏的脂肪,但至少此刻,它还有一战之力。
就在巨兽即将不管不顾的从孟焦身旁跃过的时候,雄虎突然暴起,探出前爪勾住巨兽肩头,歪起脑袋张开大口准确的找到了巨兽的脊椎,竭尽全力的一咬,锐利虎齿近乎全根没入巨兽的皮肉,直达要害。
这一击宛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刺穿脊髓的犬齿终于结束了这头巨兽的性命,这也宣告着,大战步入终点。
挺直的巨兽前臂失去了所有力气,那双三角眼中的怨毒正在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空洞,死寂的苍白与虚无。
即便如此,孟焦依旧没有松口,这巨兽实在太过狡猾,求生欲之强世间罕有,孟焦担心它还有什么类似假死一样的手段,不敢大意。
一直扼住巨兽的脊椎,约有十来分钟,感受到身下巨兽的肌肉正在缓缓僵硬冰冷,孟焦终于定下心来,这家伙是彻底死掉了。
整整一夜的奔逃,避腐臭闯泥潭战巨兽,汤水未进,不管是熊大仙还是孟焦都疲惫至极,沉重的压力从始至终未曾断绝,伤口传来的疼痛更是折磨两兽直到现在。
孟焦现在只想饱餐一顿,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它实在太累了。
可这片岩壁空空荡荡,连一棵树都不长,还被黑泉的辐射影响了,又怎么会有活物,莫说野猪马鹿,恐怕就连一只老鼠都找不到。
孟焦无奈低头,眼睛突然一亮,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食物不就在爪子下面吗?
舔了舔嘴角,雄虎很是心动,甚至能感觉到口水正在疯狂溢出,这巨兽块头庞大,顶得上四五头成年雄鹿,若是放开了吃,估计能撑破它的肚皮,可有一点,这玩意真的能吃吗。
“那眼诡异黑泉下爬出的怪物,估量着起码有个几百岁了,这么多年都没老死它,这东西身上不会也有什么病毒真菌吧。”
孟焦抬了抬前掌,爪缝中的绿意依旧那样顽固,几日过去又扩散了不少,将孟焦的虎爪浸染的仿佛翡翠。
变异真菌还没解决,别又感染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不能在体内养蛊吧。
念及此,孟焦忍不住呸呸呸吐了吐口水,好像刚才那致命一口给它带来了什么病菌一样。
它打定主意不碰这头巨兽的尸体,虽然现在十分饥饿,但距离饿死还有不少距离,休息片刻恢复体力,再出去狩猎还还得及。
闭上眼睛,企图忘记身下就是食物的事实,孟焦坚定意志,一步一顿的离开巨兽的尸体,内心却是无比煎熬。
“可是,我真的好饿。”
猛地吸溜一口口水,孟焦闭紧了嘴巴,只觉此刻的巨兽尸体正散发着无尽的诱惑力,妖娆的招呼着——大爷~来吃我呀。
“不行,我不能……”
雄虎扭头。
孟焦自认自己的意志力不算薄弱,能承受住躯体进化那种剧痛,控制食欲按理说绝不在话下,可是现在,它竟然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仿佛被那巨兽的尸体魅惑住了。
“不对劲,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种莫名的贪婪,孟焦心生畏惧,连忙后撤十几米,跑到了熊大仙旁边,它想知道,熊大仙一动不动是不是也在遭受这莫名诱惑的折磨。
此刻的铜熊紧闭双眼,满身血污,伤势惨烈,仰倒在岩石上一动不动,若不是胸膛还在上下起伏,真似死了一样。
看着这样的熊大仙,孟焦很是心疼,这憨厚的家伙着实重情重义,倘若它贪生怕死只顾自己逃生将重创的孟焦丢在沼泽地旁,孟焦必然被那群怒气未消的蛇头巨鳄残忍分尸。
倘若被扯成碎块吞进肚子,哪怕雄虎生命力再顽强都改变不了化作一滩大便的命运。
只此一番,铜熊便已报答了孟焦的恩情。
要知道,孟焦对熊大仙可远算不上救命之恩,那变异真菌寄生在熊大仙体内不知多少年,一直未能成功扩散,若说危及性命,着实有些夸大。
若说铜熊在危及关头抛弃自身安全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叼走孟焦是直接报恩,那随后恶斗巨兽便是间接还情了,到如今,熊大仙所欠下的尽皆还清不说,孟焦还倒欠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