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灰色的,不知道是黎明还是黄昏,她向前走着,她只是知道向前走。她无暇打量四周,她只知道脚下交错相缠着无数荆棘,她走了好久,感觉伤口处因为血液流尽而干涸。水,她好想喝水,她环顾四周都不见一点水的迹象。突然,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他们还没有醒吗?安特尔先生?”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尽力了……”是老人的声音,他听起来十分的疲惫。
“最近麻烦您了。”
他们在说什么?桃乐丝的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灌了铅似的,笨拙而迟缓,她似乎有些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水,水,她现在只想喝水。
“没事——毕竟……也是巫师……”老人突然咳了咳,“翠西,你真得不再等一等——毕竟……”
梅林,请别说下去了,她什么也不关心,她只想喝水。不管是谁,能给她一点水吗?一点儿就好,她觉得她的肺都要烧干了。
“水,水……”她吃力地嘶喊着,喉咙处传来的痛感终于使她的思维变得清晰起来,她这是——她又被救回来了。
“不了,我得马上回法国,德姆斯特朗又寄了信函过来,我必须……呀,怎么回事……”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极力地想要让自己的大脑转起来,但是她失败了,她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十分无助。
突然,她感觉到唇上变得湿润起来,清凉的液体从她的牙齿间落入她的口腔,她贪婪地吞咽着。
“翠西,小心点,别把她呛着了,只是有些发烧……”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她那好不容易坚定起来的意识因为得到满足而溃散。她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是哪里的花儿散发着香甜,穿过篱笆与窗纱?是谁在唱罗马尼亚的歌谣,低低浅浅,终不成章?
桃乐丝蜷缩在薄薄的被单下,汗水濡湿了她微卷的刘海。夏日的阳光将小屋照得亮堂堂的,她懒洋洋的不想睁开眼。她刚才做了好长一个梦,她迷迷糊糊地回想着——她和吉德罗用上一个清理一新,一个骨肉相连居然推倒了一只母夜叉,果然是梦,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又遇上了吸血鬼,吉德罗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而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滑的触感让她稍稍放下了心——原来真的是梦,然后呢,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记得梦境里有像金盏花蕊间细小的绒毛那样温柔的男人的声音,一定不是吉德罗那样的大嗓门,噢,他说了什么来着……她忍不住蹙起了眉,突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粗糙的手落在了她的额头,她睁开眼,迷惑不解。
“你终于醒了,小姑娘,要来点清水吗?”
桃乐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老巫师,一双非常柔和的灰色的眼睛,灰白交杂的柔顺的头发,朴素的黑色的巫师袍,虽然沾染了点灰尘,但是看上去依旧整洁。她想,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和蔼善良的人。她坐起来,接过水,大口大口地饮下。
“不如再来一点南瓜饼和新鲜的牛奶吧,睡了两天,小姑娘一定是被饿醒的!”老巫师眨了眨眼,轻轻地挥了挥他的魔杖,热腾腾的,芳香四溢的食物一下子出现在桃乐丝面前。但是,她的注意力全被老巫师的话吸引了——睡了两天!她那混混沌沌的大脑一下子被刷空,所有属于现实的记忆奔涌了进来,她慌张地抓住了老巫师的手:“是您救了我们?吉德罗怎么样了?”
老巫师的脸上流露出慈祥的表情来:“边吃边听我说,行吧,小姑娘,再不吃,你可又要晕过去了。”
桃乐丝的肚子应时地叫了一声,她尴尬地松开手,拿起一块南瓜饼咬了一口。
“我叫安特尔,是住在布兰城堡附近的巫师。我发现你们那会儿,万幸,吸血鬼已经死了,于是我把你们带了回来。”
“已经死了?”桃乐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明明那个时候,他的獠牙都要咬到自己的脖子了,吉德罗昏迷了,而她手无缚鸡之力。
“是的,已经死了。”安特尔很肯定地说道,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话题,继而说道,“你身上只有擦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昏迷了两天,你的同伴就不乐观了,他断了三条肋骨,胸前被刺了个大洞,血流得到处都是,不过好歹活了下来,如果不是这个东西——”他掏出了一个指甲大小的东西放到桃乐丝面前,“他一定会死的,那个伤口离心脏太近了。”
桃乐丝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被她速速缩小的行李箱,她把它攥在手里,着急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