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四年十月二十四日,博古尔带大军返京!同行除了皇帝福临和太后一行人外,还有几个至今都叫嚷着说博古尔是反贼的“忠义之士”
一路上福临所坐的马车,依旧是他那辆他从京师皇陵坐到盛京皇宫的宽大马车。
马车轱辘的声音响了整整的一整天,竖日当随着大军刚刚到达京师北城门时,福临便懵了。
从马车进入北城门起,那一直都没有断过的夹道欢呼声,让福临想说这一切都是假,他们都是被逼的,都有些难以自圆其说。
百日前他带着自己的侍卫,带着自己的亲信官员,从这里出去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日。
那时的情况好像也是这样,只是才短短的百日时间。他便从这里的主人,变成了如今这尴尬狼狈的存在了。而那些他以为会永远都效忠支持他的八旗兵民,也在转瞬见忘记他这个大清本该的主人。
知道马车四周的守卫们,看似态度松散实则各个严阵以待,所以福临也不敢擅自的掀开身边的帘子向外查看。
但听着外面的声音,感觉实在是煎熬。所以心神不宁的福临,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额娘。
病重的大清皇太后布木布泰,一路上都是直接靠在苏麻身上被苏麻照顾着。可此刻她却已经推开了照顾她一路的苏麻,选择直挺挺的自己坐着。
见她闭着双眼,脸色惨白,但却还是坐的直直的。福临本想劝一下她,但在目光突然扫到她双鬓间那不知何时变得有些花白的发丝后,突然见福临便说不出一句的话来。
耳边依旧嘈嘈杂杂的,那嘈嘈杂杂的欢呼声嬉笑声,仿佛像是那凭空射出的一根一根带刺弓箭一样,一下一下的戳在他的全身上下。让他坐立难安,让他疼痛万分,让他受尽煎熬。
终于当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像是完全不受控制时福临连忙低头。
紧紧的将拳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福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告诉自己他没错他不后悔。
但越是这般的劝着自己,心中却越是百感交集难受万分。突然鼻子一酸,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右手后背上便出现了一滴泪水。
啪的一声,那打在自己手上的湿润,仿佛像是一下子敲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脸色刷白的盯着右手背上的那一点点的湿润透明,突然福临像是惊住了一般,立马将右手翻过狠狠的将手背蹭在自己的衣袍上。手背刺痛,此刻他的态度仿佛那不是一滴普通至极的泪珠,而是一滴可以渗到自己骨头中可以让自己痛苦不已的彻骨剧毒。
“皇上?”他的反常动作让一直听着外面声音,一直跪在他身边的吴良辅发觉。吴良辅立即小心翼翼的凑近询问起来。
飞快的摇头,抬头扫了一眼自己那闭着眼睛的额娘。见她没有察觉,随即福临立即颤抖着双手拿起那串放在他身边的檀色佛珠,一下一下的转动了起来。
手中珠子,一下一下一下的飞快转动着。狠狠的咬着着自己的唇,半响福临终于感觉自己好受了一点点。
午时进的京师,八旗浩浩荡荡的走了整整一个时辰,众人这才看到前方的皇宫守卫。
远远看着那跪在午门的朝臣百官,当看到那领头站着的正是上次跟自己不欢而散的额娘后。想了想那还在马车队伍中的福临和太后等,博古尔便让韩庆去给济度传令,让他带福临一行人从其他宫门进入皇宫。
自己额娘的性子他非常的清楚,十几年都被太后压制着。此番一朝翻身,她必定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势必要刁难一番。但今日这样的场合,博古尔并不像让朝臣议论和看笑话。
想到后方马车中,那跟随自己整整累了一整日的孟古青。博古尔立即转身向着孟古青的马车走去。
就在娜木钟看到博古尔小心扶出的孟古青,一脸铁青但却念及场合极力忍耐时,济度已经领命赶到福临的马车旁边。
没有开口解释什么,济度立即让原先守住马车的众侍卫改道。
马车慢慢换了方向,坐在里面的太后依旧闭着眼睛,而皇帝福临依旧低头转动着他手上的佛珠。
回头看了看一直偷看自己的皇帝贴身太监,苏麻无奈的侧身偷偷的掀开了身后窗口上的小帘子。
“王爷,我们是从东华门入内,还是从西华门进宫?”
前面正好是分叉口,苏麻小心翼翼的偷看着,站在队伍最前端的一身黑色朝服的济度。此番博古尔偷袭盛京,济度领兵攻城,在盛京时,她一直以为他会找时间来看一下皇上太后或者佟妃娘娘,而事实上他却一次都没有来。
听到侍卫的询问声,看着济度的背影,苏麻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偌大的紫禁城,因为有皇室的存在,皇城的的宫门都是相当讲究的。
她跟随自己的主子在这里住了十多年,进出过无数的宫门,但却只有一道没有进过。
天家尊贵,所用所需都极度讲究。这紫禁城无数的宫门,都是钉着九九八十一个门钉的。只因为九是所有数字中的最极,是个阳数。
而刚刚被侍卫提到的东华门却是整个皇宫中唯一特殊的存在,它上面的门板上的门钉是*七十二颗。故此门主丧属阴,是皇宫中唯一不会让皇帝太后进出的大门。若是平常,这在宫中当值的侍卫断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问这样的话那便是自寻死路。可现在那侍卫偏偏就是问了,原因不言而喻。
许是她看得太久了,让前方的济度有所察觉。回头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济度终究还是没有让他们太过难堪:“东华门是鬼门,是供皇室灵柩出入的大门。此番大军刚刚获胜,还是不要沾染晦气的好,从西面走吧。”
坐在身下的马车终于再次动了起来,慢慢的收手坐直了身子。想着刚才侍卫的问话,苏麻无端端的难过起来。
虽然知道这踩低捧高是人之常情,但今日他们这才刚刚接近皇宫便受到了这样的刁难,这让她不得不多想。一想到将来可能还会面对今日这样的事情,苏麻便不觉的叹了口气。
眼见前方太后和皇上的马车终于向着西面拐了过去,坐在后面提心吊胆的乌云珠脸色终于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