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思冲着孙思邈使了个眼色,“你看!”
孙思邈抚额苦笑,趁着自己的口型被凌楚思挡住的时候,飞快的说道:“独孤凤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不会又是一个阿史那言吧……”
孙思邈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上次孤身一人去大户人家看诊,还是在东|突厥的时候,被人蒙骗以至于突然落入了“魔帅”赵德言的手中,随后更是被软禁在那里不短的一段时间。这次若是再落入相同的境地,便是早早就有了凌楚思帮忙,但是,孙思邈依然还是有些本能的心情复杂……
凌楚思则是咬着舌尖小声跟孙思邈嘀咕道:“我觉得比起我去,她更想让你拿着这份请柬去听石青璇的箫声。”
“可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孙思邈还抽空冲着独孤凤那边瞥了一下,见状不由得微微挑眉,回过神来继续跟凌楚思小声交谈。
凌楚思抿了抿嘴唇,眨巴了一下眼睛,轻声道:“神医之名,在江湖上也传了有一段时间了!如今的江湖之中,高手易得,神医却是难求。如此想来的话,我倒是觉得,独孤凤一直想要你去听石青璇的箫声,就是因为她知道,届时那里一定会众人云集,便是江湖高手,也决计会少不了。在这种情况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同独孤阀的大小姐独孤凤拿着同一封请柬一起前来,岂不是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天下江湖之人,你和独孤阀的关系匪浅?”
一开始的时候,凌楚思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还是见独孤凤明明很担心她的祖母尤楚红的病症,却依然有意无意的试图让孙思邈也跟着一起去凑热闹,听石青璇的箫声,她才渐渐觉察出有些不对头来的。
孙思邈听了,想了想独孤凤这一早上的做法,心中差不多也认同了凌楚思的猜测,不觉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可真是……”
“处心积虑?”凌楚思挑眉,毫不介意的盯着独孤凤打量的视线,小声跟他打趣道。
孙思邈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说些什么,不过,他最终还是简单的以留下来休息之名,并没有同凌楚思、独孤凤一起,拿着请柬去石青璇所在的地方凑热闹。至于阿伊,自然是留在独孤阀的府第之中,继续给孙思邈打下手帮忙用各种药材尝试些新的方子。
至于最初的如意算盘全部打空的独孤凤,和凌楚思一行,虽然心中略微有些掩不住的烦躁和失落,不过,到了石青璇所在的那处之后,她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一边跟凌楚思闲聊,一边有意无意的套话,说得多了,凌楚思也就顺势把独孤凤所在的独孤阀中,现在的嫡系一派的成员给捋顺清楚了……
石青璇所在的地方,高手云集,凌楚思一开始并没有往前凑,独孤凤也在抓紧时间,半真半假的同凌楚思讲石青璇的过往经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笔直匀称,相貌英俊温柔,手执折扇潇洒自若的年轻儒生,突然出现在人群之中。
独孤凤眼神不由一飘。
凌楚思看在眼里,略有些惊奇,这个年轻男子和独孤凤认识?
正巧,那个年轻男子手中的折扇一转,凌楚思一眼撇过去,刚巧看见,扇面上依稀绘着一个黑衣劲装女子——那把折扇不过是一闪而过,距离又这么远,凌楚思根本无法看清上面的内容,可是,在那时候,见到独孤凤的神色一动,凌楚思却是本能的觉得,那幅扇面上身姿曼妙的黑衣女子,便是独孤凤了。
凌楚思刚要收回视线,就听见里面突然有人激动的惊呼道:“石青璇来了!”
凌楚思同独孤凤站在一起,手中又有请柬,倒是不必顺着那些拥挤的人群奋力的往前挤,而是直接由这户府上的侍女接引,请到了内院之中。
结果可好,还没等她们两人走到里面的位置坐下,刚刚那个手执折扇的年轻男子便也在侍女的接引下,大步流星的走入了院中,刚一转身,便对上了凌楚思唇角犹带几分玩味的美妙侧影。
——她今天穿了一身“沧海间”的薄纱衣裙,手臂之上的肩侧只有一点金色的装饰点缀着,露出肤质白皙的双肩和手臂,一截优美的锁骨半遮半掩。轻薄柔顺的长袖上精致的荷叶瓣层层叠叠,素色的薄纱之上,还点缀着繁复而雅致的墨色缎带,举手投足之间,衣袂翩翩,飘然若仙。
同凌楚思走在一起的独孤凤,却是依旧一身黑色劲装,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一身气质冷若冰霜,偏偏她的五官精美而生动,和身边似乎颇有几分悠然随意的凌楚思,一个深沉冰冷寒意袭人,一个至少看上去柔软若柳絮春风,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走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登时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那个年轻男子的目光,也顿时凝注在此。
凌楚思唇角微微弯起,眼神却淡淡的,她漫不经心的瞥过来一眼,同那个人对视了一下,视线自他手中绘着美人图的折扇上一扫而过。
倒是独孤凤,看到那人专注凝望的目光之后,脸上的神色几度变化,好半晌才低声道:“侯希白……”
凌楚思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此前应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便随口跟独孤凤说了一句道:“他叫侯希白?你和他认识?”
这回惊讶的就变成独孤凤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多情公子’侯希白,你不知道他?”
凌楚思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个人很奇怪吗?
她的第一要务还是保护孙思邈爷爷,所以,这几年间,他们三人一直在江湖中行走,不过,除了去各种深山老林、悬崖峭壁、幽深石涧寻找各种珍贵药草外,便是留在寻常百姓聚集的村镇上为他们诊脉治病,倒是帮助孙思邈打下了赫赫神医名号的那些富贵人家,因为不想每次都费尽心思的拒绝,所以,孙思邈反而是治完病就走人。因为总是出入这种偏僻的地方,他们三人又是行踪不定,以至于,几年时间过去了,他们连孙思邈是否还被悬赏都没太注意,自然就更不会了解最近江湖传闻中的新鲜人物了……
夏日的阳光灼烈,手摇折扇的侯希白一身风流俊雅,面上总是带着一种充满男性魅力、却又温柔若水的笑意,那双仿佛藏着无尽骄傲和柔情的眼眸,一眼望去,似乎再怎么冰冷坚硬的人,都会为他而融化迷醉其中.
“独孤姑娘。”不知何时,侯希白已经主动走了过来,先同独孤凤打了个招呼,他的眼眸深邃而专注,仿佛带着让人随时会深陷其中的情意。
旋即,侯希白隐约带着几分惊艳的目光,便静静的落在了凌楚思的身上,他的声音清越朗耳,就连从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句,似乎都温柔缱绻得恰到好处。
他的神色悠然自若,眼神却舍不得移开丝毫,偏偏他的视线太过温柔,竟是让人生不出丝毫被其冒犯之感。
侯希白轻轻开口,其声悠悠,宛若依依不舍的叹息,“今日得睹姑娘芳容,便已是不虚此行了……”
凌楚思也望着他,两人视线对上之后,凌楚思的唇角突然微微弯起,绽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她坐在那里,单手支颐,神态慵懒而愉快,还带着几分饶有趣味的问道:“你见过几个让你觉得不虚此行的人?”说着,凌楚思还伸了一根手指,朝着身边的独孤凤身上示意了一下。
侯希白刚要开口,独孤凤便已经别开了视线。
侯希白的极尽温柔,自然让他做不出冷落了早先结识的独孤凤的事情。
凌楚思见状,也不以为杵,她冲着侯希白眨了下眼睛,旋即便轻轻的伸出了手,还带着几分试探的示意了一下道:“扇子?”
侯希白见状不觉微微莞尔,他从善如流的将手中绘着几幅美人图的折扇轻轻的交到了凌楚思的手中,低声喃喃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凌楚思展开折扇,仔细欣赏的时候,还不忘轻笑着回了一句道:“你这美人图上又没有署名。”
侯希白摇头笑笑,待到凌楚思将扇子合上再次轻轻的放回他的掌心之后,方才从容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见教啊……”凌楚思微微垂眸,单手托腮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同他对视了一会儿,一直等到侯希白坚持不住的眨了下眼睛之后,方才慢慢悠悠的说道:“其实我最擅长画美人图了!”
——毕竟当年在瞿塘峡的时候天天画美人。
不过,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之后,迎着独孤凤惊愕,侯希白希冀而笑意温柔的模样,凌楚思却是一派从容的笑容,和风细雨般提醒了侯希白一句道:“你这扇上的美人图,只有女子,却是有些少了。既是美人,令人惊艳即可,又何必要有性别之分?”
旋即,凌楚思微微含笑的望着侯希白,轻笑道:“公子风姿举止,皆可入画,何必自谦至此?”
凌楚思的言下之意,简直直白得令人瞠目结舌。
独孤凤被惊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此时,她已经顾不上自己再次见到侯希白之后,发现对方却把全副心神都凝注在了凌楚思身上,刚刚心底那些说不出酸涩懊恼还是郁闷无奈的小情绪了。
至于侯希白,望着凌楚思微微垂眸含笑,星眸明亮,眉目舒展清隽如画的模样,在这一瞬间,更是脑海中罕有的一片空白。
他甚至有一刹那的茫然,对上凌楚思似乎格外单纯无辜、而又十分认真的模样,他竟是有些分辨不清,从来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自己,刚刚是不是被人给调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