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出话,只是摇摇头。心想也罢,父亲给了他生命,现在就让父亲拿走又如何。只是,父亲一辈子慈悲,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只是,小夏,他对不起她!
看着他无畏的眼睛,阮父心里怒火和疑惑交织,心里一阵烦乱,他一伸手就把阮瞻扔了出去,直砸到绝阵那看不见的壁上才停止。然而还没等阮瞻爬起来,他伸手虚空一抓,阮瞻就如磁石下的铁屑一样被吸了回来,二度被抛到头顶,“那你是想斩妖除魔,图那个虚名?”
阮瞻还是摇头,于是他再度被摔了出去。
第三次他被抓了回来,“死到临头,告诉我为什么。”阮父几乎是狂吼了。
“我只想救父亲而已,就这么简单!”阮瞻大喊一声。
这话像重锤一样砸在阮父的心上,他只觉得难受,却想不出是因为什么,这让他发狂,使出一股蛮力冲击起阵法来,在各个方位撞来撞去,想要破阵而去。他力量强横之极,此番在这无法冲开的阵里使出来,力量的波动加速了阵的运转,并且冲击得阮瞻东倒西歪,反弹之力更如同打在他身上一样,片刻功夫就伤得体完肤,呕血在地。
迷糊和痛苦之中,他一抬手,竟然打出了一个夜风环。那是个小法术,没有任何攻击力,却非常漂亮,一圈一圈的风气调皮的向前滚动。一瞬间,他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夏夜,父亲打出这夜风环哄他开心,天地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运动,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在杀气腾腾的绝阵中,夜风环没有飞出多远就消散了,可是阮父却愣住了,有一根针刺到了他的脑海里。他一步跨到阮瞻面前,见他满脸血污,汗和血混合而下,心里奇怪的生出了一丝疼爱,酸酸的让他极不舒服。
他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才要问什么,耳边突然听到绷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粉碎了,同时面前晶光四现。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而已,在这比一秒钟还短,但又比一辈子都长的时间里,往事突然清晰起来,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刚生下来时那一团粉红的小东西;五岁时倔强而戒备的眼神;十岁时的叛逆,把他教的一切都故意学错,想惹他生气;十七岁时的愤怒;二十岁时的冷漠和三十岁时的伪装,还有看着那岳小姑娘时的温柔。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晶刀破碎的瞬间想起,都被那个夜风环串成一串,涨满胸臆的往事和父子之爱把残留在他心里的最后一丝恶气清除而出。
可是,来不及了。
绝阵完全运转起来,晶刀已碎,连同这阵中的杀气会把他们父子二人连肉身带魂魄绞杀个干净,这个阵不杀绝阵中的一切绝不会罢休!
如果不是阮瞻之前绞碎了他身上绝大多数的恶气;如果不是这阵中的绝然之气刺激了他魂魄最深处的回忆;如果不是那夜风环悸动了他的心;如果不是晶刀的碎裂声震飞了最后一丝的邪恶,他在魂飞魄散之际也不能获得这一丝清明,而现在,他明白他什么也挽救不了了,只剩下父子的本能让他想救回儿子。
他做错的,就让他承担吧!他宁愿魂飞魄散一万次,也不愿意儿子受到伤害!
眼前,晶刀的碎片带着凌厉之势飞袭而来,阮天意奋不顾身的扑在了儿子身上,完全不守护自己的魂体,而是把全部功力的一半集中在了阮瞻的身上,另一半打向那棵死槐。那是阵眼也是死门,此阵中根本没有生门,他早就明白,可是他是父亲,他想让儿子死中求生!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只是父亲的本能让他自然地这么做了!
“祭网!”阵外,包大叔没有错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随着他一声怒喝,那个缠满了各式符咒和法器的灵网也撞上了死槐。
霹雳一声响,整个山头都好像被劈开了一样,一阵无法形容的巨大压力袭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狂风怒卷,连山石都被吹得滚动不已,尘沙满面,场内什么也看不清,整个山间空地混沌一片,而月蚀却在这一刻完全过去了,清冷的月光静静的照耀着这人间的一切。
包大同完成了任务后,急匆匆地冲了过来,等尘埃稍定,他首先看到的是昏倒在地上的小夏。可能是这爆炸声太强烈了,她在地上动了一下,似乎就要醒过来了。
远处,父亲和万里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两个煞不知道被震到哪里去了;那边,阮瞻伏在地上,死了一样;那棵死槐被炸得连木屑都找不到了,只有一个苍凉的断根,证明它曾经存在过;死槐的四周,散落了一地的黑色珠子,一看就是那些被分割开的恶气形成的,此刻还在蠕动不止;此外,地面上还有一条银白色的东西,似雾又似水线,在石缝中静静的躺着。
“大同,过来帮忙。”包大叔喊了一声。
包大同应了一声,丢下七色剑和残裂幡,急忙跑到父亲身边去。
“不能让恶气散出去!”包大叔一伸手,那白色水线一样的东西就自动飘落到他的手中,他一手拿着这水线,一手按在自己眉心,以正宗道法默念法咒,然后凌空一抛。只见那水线一样的东西在空中飞舞起来,似乎懂得包大叔之意似的,虚浮翻转,当地上的那些黑珠子被咒语震得飞起来时,它就把它们一一串起,最后凝成一个项链似的东西,又飞回到包大叔手中。
包大同觉得神奇极了,可还没等他询问,包大叔就又吩咐道:“把阿瞻扶起来,我要看看他怎么样了。”
包大同依言而行,包大叔则蹲下来看着人事不知的阮瞻,半晌后叹了口气道:“他的肉身死了。看,天意拼命保护他了,可是还是有一个晶刀碎片刺入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