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倾南在飞鹤园里摸黑找了一圈,花园、石径、长廊等等,甚至是澡堂都找遍了,并没有找到她要赔罪求情的对象。
奇怪,裴美人去哪里了呢?
这么个大活人,又是在自家府里,她倒不担心他的去向,她担心的是自己,要是今晚没找到裴美人,没取得他的谅解,这裴府的金饭碗是不是就此搞砸了?
可是她还没找回虎头,而且府外的翠丫还需要银子维持生活,府里的伙伴们也需要照应,这个节骨眼儿上,实在是不能失去这份差事。
想了一想,或许,去小校场试试?
裴美人不是每天早上都会带着七星卫在小校场晨练吗,有时候晚上也会去,说不定这会儿就在那里。
易倾南当机立断找来只灯笼提在手里,出了园子朝小校场走去,一路上畅通无阻,只在那片树林前,被密密的枝叶拦住了去路。
立在林子边上,易倾南有些为难,这地方裴宝跟她说过,叫什么九曲阵,是将军主子研制出来防守御敌的,上回去的时候是有裴宝带路,可今晚,只有她一个人。
时隔多日,裴宝当时走的路线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就凭着些许模糊的印象,弓身曲膝,小心翼翼,迈出了第一步。
脚掌稳稳落在地面,四周悄无声息,没事!
接着又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都没事,易倾南的胆子逐渐大起来,什么九曲阵,就是个骗人的把戏吧,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谁想到这一步踩下去,就听见不远处咔嚓一声,像是触动了什么机括似的,几点寒芒穿透枝叶,对准她的心口位置激射过来!
易倾南听得不对,直觉就要扑倒,动作只做到一半,又听得啪啪啪的几声脆响,那东西尽数被击落在地上。
易倾南早丢了灯笼,双手撑地,半跪在地上,瞪着三尺之外那黑漆漆的东西,细细长长,半截直入泥中,要不是她眼力好,定会以为那是伸出地面的树丫。
她探出身子,凑近些一看,吓得冷汗直冒,乖乖,是手指粗细的铁钎,从树林深处射过来的,要不是被人中途拦截,随便一根就能在她的小身板上刺出个大大的血窟窿来!
这下她是真的相信这九曲阵了,果然名不虚传。
是谁这般仗义,这样威猛,救了她的小命?
易倾南站起身来,左右望望,叫道:“是谁?是哪位侍卫大哥?”
在她看来,一出手就能击落飞射而来的暗器,肯定是七星卫之一,但她要是能多看那边的铁钎几眼,注意到旁边一段天外飞来的枯枝,也许就会改变想法——
用枯枝拦截铁钎,这岂是七星卫们能达到的境界?
半晌没人回答,易倾南心头更加笃定,一定是哪个七星卫在暗中相助自己,裴美人的这些侍卫跟主子一样性子沉闷,不喜欢抛头露面,唤不出来也是正常。
她扬声道了声谢谢,拾起灯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迈步朝前走。
因为暗处有人保驾护航,她也不怕了,想一会儿,走两步,基本就是按照那回裴宝走的路线,期间步伐偏差了四次,不是顶上降下大片雨幕,就是左右射出暗器,或者是前方吹来烟雾,甚至地面还冒出火焰来,每回都是她狼狈闪躲,在最关键时刻那人就出手,令她化险为夷。
尽管如此,易倾南还是被暗器射穿了衣袖,发髻也散开了,裤脚还被火烧掉了一片,历尽艰险,才终于走出林子,来到空旷的校场。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小校场里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微微的风声。
看了看前方不远处那一排平房,那是小校场的库房,也是她之前放走白沐的地方,裴美人房里没有任何发现,她的虎头会不会还在那库房里边,只不过被压在底下,埋得极深,当时慌慌忙忙地没能找到?
易倾南握了握拳,好歹忍住进去再去一探究竟的念头,背后还有个七星卫在远远盯着呢,可不能暴露目标,还是干正事吧,先找到裴美人再说。
这小校场地方平坦开阔,中无阻挡,找起人来可就顺畅多了,往东是库房,没半点光亮,裴美人是什么人哪,不可能躲库房背后跟她个小家丁捉迷藏,所以首先排除,而其余三面,往西边和南边都是那九曲阵的树林,往北是外院围墙,咦,到处都没人啊。
易倾南没死心,又往旗台前后查看了下,还是没看到人,怪了,裴美人不在这里,又会去哪里呢?
难道是去了……暖风阁?
易倾南想起暖风阁里那两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扁了扁嘴,暗骂自己愚蠢,早该想到了嘛,裴美人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又是武将出身,最近为朝事忙得不可开交,早就憋坏了,此时自然是找地方泻火去了,亏她还眼巴巴地到处找他,真是浪费力气,尽做无用功!
兴头一卸,只觉得浑身都没劲了,易倾南转过身,恹恹往回走,不经意抬眸想看看天色,没料眼皮一翻,却见前方一棵高高的树冠上停着只灰白色的大鸟,似是刚予停驻,羽翼还在微微颤动。
“啊——”易倾南乍见巨鸟,没忍住惊呼一声。
随着她的叫声,那巨鸟动了一动,转过头来。
“没出息的小子。”
鸟儿说话了?
易倾南张大了嘴,仰头对上巨鸟的眼,呃,不是,是裴美人的眼。
原来不是巨鸟,而是穿了身灰白衣衫的裴夜坐在树上,那颤动的羽翼其实是他被风吹起的宽袖。
难怪到处找不到他,却是躲在树上来了,耍酷呢!
“将军!”易倾南没空去分析他上树的动机,仰着头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