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怒气冲冲的韩唯依全然没了往日女王般的气场,急促又稍显凌乱的‘哒哒’声是她把高跟鞋蹂躏出的呻吟,这非但没有显示出一点女强人该有的气势,和她往日的做派也大相径庭。
参加‘我结’让徐贤直面韩唯依的机会多了不少,平日里也耳闻目染了不少这女人的‘英勇事迹’,除去那些漂亮女人身边固有的花边新闻,所有人对韩唯依的评价都是带着褒义。
干练、果决、做事有魄力、处事有静气。
哪怕年纪很轻,徐贤也知道韩国女人在职场上想获得这样的评价有多不容易,见过了部分人因为韩唯依柔中带刚的手腕吃瘪,对这告诉她‘这是个男人的世界’的女人,徐贤产生了她该有的尊敬。
可是那明显乱了方寸,甚至把戾气发泄在路过群众身上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关注一个漂亮女人的私密是每一个女人的天性,但如果不是韩唯依提到了林蔚然,估计徐贤也不会违背她的原则,乃至于做出完全不同于她性格的举动。
跟在林蔚然身后低着头,徐贤在认真的检讨自己,某一瞬间迸发出的冲动让她彻底丢了人,甚至把一个带着暧昧遐想的误会送到韩唯依手里,自打记事起从父母家庭教育下成功毕业的徐贤还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事,而她可不打算把这当做成人后,对世界的某种破格尝试。
“你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走在前面的林蔚然突然提问,让徐贤本能的‘啊?’了一声。
“一个班级里什么人都有,勤勤恳恳只想着未来成功的尖子生。破马张飞只想着让人生在此刻舒服的小霸王,想要认真学历努力却没有成果的人。有天赋却认为那样的生活无趣所以不努力的人,当然。还有做什么都一般,平庸的人。”
徐贤不知道林蔚然这是在发出什么感慨,准确来说她的校园生活是有点平庸,但s.m练习生的身份也让她与众不同。用殷勤对待她的男学生,表面和善背地里却嫉妒的女学生,身份的不同让她不能再与普通学生混在一起,允儿在那时便是她的唯一。
但仔细想想,难侍有允儿还真是她的运气,而如果她不是s.m的练习生。或许在无数个日夜的努力后她会成为尖子生的其中一员,或者只能平庸,然后成为其中比较漂亮所以招惹到很多目光的那一个。
提起校园就会想起允儿,而没有允儿就没有今天能出现在电视上的徐贤,她们两个可不是因为谈得来才能成为闺蜜,她们有她们的历史。
徐贤始终没有回答林蔚然的问题,一直到跟在这个男人身后出了校园都没有开口,如果林蔚然不是跟允儿,而是跟泰妍或者其他任意姐姐劈腿事情都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因为徐贤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所以也就一直都没有答案。
沿着出了校园门口的路走上一段,街上只有很少的行人,徐贤不闻不问的跟着。林蔚然还真就没做任何解释,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像很远,一直到少年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还觉得他不会来。”
林蔚然突然开口。换来徐贤疑惑的眼神。
“他的确是喜欢贞恩。”
顺着林蔚然的目光看去,阳光下的少年忧郁着一张脸。他是标准的一副学生打扮,制服胸前别着象征毕业生身份的名签。但他没有出现在礼堂,而是出现在这。
少年明显注意到了走过来的两人,看他们走近,犹豫着问:“电话里的大叔?”
林蔚然点点头。
少年疑惑的看了徐贤一眼,因为她墨镜鸭舌帽的装扮而有些紧张,所以急促的问:“你说贞恩有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
林蔚然没有开口,只是侧着身对徐贤伸出手,这一瞬间仿佛心有灵犀,徐贤把手中的乐谱交给了林蔚然。
乐谱到少年手中,打开的同时,一瓶眼药水滑落出来。
“这是什么?”看了眼摊开的五线谱,少年问。
或许是熟悉的声音和大致面貌让少年感觉到了什么,他疑惑的盯着徐贤,还未发问,就被弯腰捡起眼药水的林蔚然打断:“贞恩想对你说的就是这个。”
少年的目光移向林蔚然,清澈的眼底被渲染上一层惊慌:“我,我最好不去见她。”
少年把话说的磕磕绊绊。
“甚至都不进去亲自听她对你说吗?”林蔚然把手上的眼药水递了过去,少年不解,却也接了过去,他疑惑的看向这莫名打来电话的大叔,却看见这大叔转头向身后的女人问:“她的眼睛怎么样了?”
“刚才看见的时候肿的厉害,要看冷敷过的效果才能决定是否上台,我拜托了熟悉的化妆师姐姐过来,说最起码没那么肿,妆才盖得住。”
徐贤尽量刻板的作答,她看到林蔚然的一举一动,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没有冲动的上前对少年诉说孔贞恩的现状是因为克制,毕竟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干预而影响林蔚然的事。
少年脸上的表情逐渐萧条,稚嫩的涵养不足以掩饰他内心的挣扎,得知孔贞恩的病,看到那关于十八个月生命的故事,突然某一天自己的隐秘的心思被公之于众,再到现在成为全校谈论的话题。
这一点都不轻松,对弱冠少年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带来了太多压力,他甚至在毕业典礼这天游离在学校之外,只想等待时机好让他把这事儿在父母面前搪塞过去。
到这里来见这位只来过电话的大叔,也是怕他把这些事告知他的父母。
“她要走了。”少年的挣扎让林蔚然开口:“我会送她到国外去。”
少年惊慌的抬起眼,终于问:“大叔你是谁?”
“她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所以我也想帮她一次,送到国外只是选择之一。还有另一个选择。”
林蔚然并未回答问题,说出他是谁不能影响少年的决定:“我听说你和她有一个约定。”
少年把挣扎和犹豫写在脸上。手上的乐谱突然颇具分量,而那瓶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眼药水,则是在牵动着他的心。
“选择权在你。”
……
宽敞的礼堂内人声鼎沸,数百名学生组成的方阵里只有几名老师在维持秩序,即将到来的假期和面临毕业的情绪参杂一起,比起台上老校长古板的腔调,学生们更喜欢窃窃私语。
不时有老师站出来以凌厉的眼神和手势示意学生们的安静,但对于位列第一排的毕业生们,无论是哪位老师都无法得到往日的尊敬。他们大多暂时低下头去,然后和身旁的朋友对视轻笑,之后继续探讨他们的假期。
后台处是一片嘈杂的混乱,哪怕有在电视台参观过的学生,他们也无法维持一场正常演出的秩序,音乐老师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因为一处问题刚刚解决,另一边就又发生了学生们无法解决的问题。
距离人群处有一段距离的长廊,今天演出中最重要的表演者就在这里。
“怎么样?”晚了很多赶来的徐贤看了眼化妆师。女人拿着手上的画笔,却只是沉默的轻轻摇头。
“贞恩啊,听我的,这位化妆师姐姐很厉害的。就是她让我在电视上看起来那么漂亮的。”
拒绝化妆是因为不想演出,一方面也是因为徐贤不懂得如何哄人,把超过十三岁的女孩当小孩一般去哄都会让人无视。而心情不好的孔贞恩自然也不会去听。
虽然穿着女性校服,头发却还是只有寸许。这样的孔贞恩看着一点都不像期待接受表白的少女,更何况那人不会来。因为即将听到她演奏的观众都是一帮残忍的混蛋,她甚至可以想象当自己登上舞台会被怎样的讨论,看,那就是那个差点丢了命,都想要谈恋爱的‘癌症女’。
“姐姐,你是怎么做的?”
女孩看向徐贤,双目无神。
“什么?”
“黑海的时候。”
徐贤闻言一窒,当初的一幕幕到今天回首起来还历历在目,巨大的反对声浪从网络到生活紧紧的缠绕在她的身边,让觉得除了宿舍再没有地方可以让她喘息。
只可惜孔贞恩没有那样的地方,她生活中也没有那么多可以相依相偎的姐姐,要说走出那段日子的方法徐贤也不知道,好像是某一天一切都豁然开朗,反对变成了支持,冷眼也变成了一张张兴奋到涨红的笑脸。
只有时间不是答案,徐贤抱住孔贞恩,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一切都会过去的。”
“什么时候?”女孩的声音又有了哭腔。
“等你离开的时候。”徐贤用上了在林蔚然处刚刚得知的答案。
“姐姐见过大叔?”孔贞恩推开徐贤,一张笑脸上又泪眼婆娑起来。
徐贤点头:“刚见过,他也在这。”
“我想去见见他,我想让他告诉我怎么去做。”女孩急吼吼的起身,拉着徐贤的手就往外走。
“他说只有你自己能给自己答案。”徐贤的确是在转达林蔚然的话,这是在分开时两人说好的,如果孔贞恩得知了他到此的消息,这就是他的答案。
看着依旧迷茫的女孩,徐贤尽量柔和着声音道:“他说早晚有一天你要自己面对一切,譬如现在,别人的保护只能让你暂时安心,如果你自己不坚强起来,没人能永远保护你。”
“他……”
孔贞恩的舌头打了结,在医院大厅里和林蔚然一起看的那场太阳雨还停留在记忆里。
“他还说新韩会负责移民事宜,家庭安置还有你的学费,但也仅限于此。”徐贤说的很慢,因为她把林蔚然的通牒打了折扣。做这样的传声筒需要理由,对此林蔚然给出的理由很是充分。